曼哈顿中城枪击案：血腥的惨案现场

7月29日周一下午6点半，纽约曼哈顿中城，一个平常的工作日下午，炎热无云，街道上热浪滚滚，上班族们结束一天忙碌，正准备回家或聚会放松。然而，一阵密集的枪声打破了这份和谐。

在曼哈顿公园大道345号大楼，这里是全球私募巨头黑石集团和第一体育运动联盟NFL（美式足球大联盟）的全球总部。一名穿着黑色外套、戴着墨镜的男子将车停在大楼门口，手持M4冲锋步枪，大摇大摆走进大堂开枪扫射。大厅里的数人猝不及防，当场中弹。一名警察试图阻止，不敌AR冲锋步枪的强大火力；一名保安和一名女士躲在桌子或柱子后，仍不幸被击中倒在血泊中。

枪手乘坐电梯到第33层，在鲁丁地产管理公司又杀害一名无辜女员工，但放过了电梯里遇到的一名女子。枪声惊动大楼人员，他们用桌椅堵住办公室门口，躲在储物空间和洗手间。警方迅速赶到，封锁街道，直升机在空中盘旋，但枪手在警方到达33层时已饮弹自尽。此次枪击案造成五人死亡（包括枪手）、六人受伤，是纽约市过去25年来最致命的枪击案，且地点距离去年路易吉·曼乔内枪杀案之地仅几个街区。

遇难者中，包括一名34岁的孟加拉国移民警察，他留下两个孩子，妻子还怀着第三个；还有43岁的黑石集团负责地产投资信托的董事总经理韦斯莉·勒帕特纳，她留下两名年幼的孩子。

凶手作案动机：对NFL的报复

警方在凶手车内发现上膛的手枪、步枪枪套、诸多子弹与弹匣，证件显示枪手是来自内华达州拉斯维加斯的27岁男子肖恩·塔木拉，他曾是酒店赌场保安，有隐蔽持枪证。从车辆记录看，塔木拉上周六从美国西部驾车出发，花三天时间横穿美国，行驶4000多公里来到纽约实施屠杀，因携带大量枪支弹药只能自驾，其M4冲锋步枪是花1400美元新买的。

塔木拉留下遗书，表明真正的袭击目标是NFL，他原本想袭击NFL总部，只是坐错电梯到了第33层。他因美式足球患上慢性创伤性脑病（CTE），认为NFL为利益驱使长期隐瞒美式足球对运动员大脑的危害。塔木拉高中时是美式足球校队明星，但因身高和体重问题，梦想未能实现，未上大学，有严重心理问题、自杀倾向且沉迷赌博，只能在拉斯维加斯当赌场保安，还两次因精神问题被警察扣留，无法融入社会。他把自己的不幸归咎于美式足球带来的脑部损伤，认为CTE导致人生毁灭，遗书中表达了对NFL无视运动健康风险的愤怒，还提及因类似原因自杀的NFL球星特里·朗。

CTE是由反复脑部撞击引起的退行性脑病，常见于美式足球等头部常受剧烈撞击的运动，症状包括记忆力减退、抑郁等。塔木拉自杀时未瞄准头部以保全大脑，希望尸体解剖验证自己患CTE的猜测。

美式足球：辉煌背后的阴影

美国是全球最大职业体育市场，美式足球是第一运动，NFL是全球最赚钱的体育大联盟。去年全联盟总收入高达230亿美元，给各球队的部分达138亿美元，远超其他体育联盟。其年度总决赛超级碗是美国电视收视率排名第一的节目，今年平均观众人数高达1.28亿，中场秀收视观众1.34亿，每年转播权收入超100亿美元，超级碗单场传播成本近两亿美元，每30秒广告售价超700万美元。达拉斯牛仔队估值高达103亿美元，是全球职业体育球队之最，NFL一共有32支球队，其中29支球队的体育场可排在全球体育城前50强，每支球队去年光联盟分红部分就能拿到4亿多美元。NFL球员平均年收入虽不如NBA，但超级明星年收入高达5000 - 6000多万美元，与NBA顶薪球员相当。

然而，美式足球运动诞生于1880年代，从一开始就笼罩在健康风险阴影下，尤其是头部和颈椎受伤。运动诞生前三十年，有100多名球员因剧烈撞击死亡，1905年就有19名运动员死于头部急性损伤，时任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介入要求更改规则。早期NFL球员头部受伤常见，脑震荡是家常便饭，直到1943年才强制要求佩戴头盔，1970年代出现配备气垫的聚碳酸酯头盔后，颅骨骨折和急性脑损伤事故数量才显著下降，但保护措施只是减少了急性受伤几率，未彻底隔绝伤病。

CTE这种可怕疾病在美式足球运动中埋下祸根，球员即便佩戴保护头盔，大脑仍受持续碰撞冲击。过去一个多世纪，美式足球运动员出现持续头痛等精神及认知问题，却无法与比赛训练中的撞击关联，只能独自承受伤痛，无处寻求赔偿与医疗费用。

2002年，前NFL名人堂球员迈克·韦伯斯特去世后确诊CTE，这是NFL球员首次确诊该病，从此CTT成为美式足球运动中最敏感且具争议的话题之一。但NFL选择打压和掩饰，其“轻度脑创伤委员会”拒绝承认韦伯斯特的解剖报告，想打压报告影响。尽管研究增多，NFL多年来仍面临质疑，被指责刻意淡化美式足球与脑损伤的联系，未采取充分措施保护球员。

NFL一方面不愿承担天价赔偿金，另一方面担心运动失去年轻人拥护，因为诸多家长开始引导孩子避开美式足球。在越来越多的证据与报道下，许多美国家长引导孩子转向棒球等非接触性运动，这对年收入高达230亿美元的NFL而言，青年球员来源萎缩是现实威胁。

但纸包不住火，多位NFL退役球星自杀后要求保留大脑研究，证明美式足球与CTE直接关联。波士顿大学研究中心主导下，超1000位NFL退役球星签署协议，死后捐献大脑用于CTE研究。2015年的电影《震荡效应》将此议题推向主流视野，给NFL带来巨大舆论压力。

2015年，NFL在被数千名退役球员集体诉讼四年后达成和解，同意向上万名前球员提供总计超10亿美元的赔偿金，但拒绝承认存在过错，不承认故意隐瞒美式足球与脑损伤的关联。2016年，NFL负责健康问题的高级副总裁米勒终于首次承认美式足球与CTE之间存在关联，这是诸多球员一个多世纪的伤痛和鲜血换来的。

在公众压力与法律风险双重夹击下，NFL启动系列改革，禁止部分高风险动作，推动“安全擒抱”教学项目，加快脑震荡筛查流程，推广旗帜橄榄球作为青少年安全替代方案。

CTE阴影未散：悲剧仍在继续

波士顿大学CTE中心2023年的统计数据显示，在376名死后捐献大脑进行解剖的前NFL球员中，有345人确诊CTE，患病比例高达91.75%，而普通人群的患病率只有0.6%，美式足球是以大脑损伤为代价的残酷运动。

尽管NFL采取诸多改革措施，CTE的阴影仍未散去，球员脑震荡事故依然层出不穷。官方统计数据显示，2023赛季脑震荡182次，较2022年下降17%，但仍高于其他运动。2024年迈阿密海豚队四分卫图阿·塔格瓦伊洛亚在两年时间内三次严重脑震荡，本月堪萨斯酋长队新秀哈维·沃茨在训练期间戴着头盔依然被撞出脑震荡。

退役球员的暴力犯罪更令人震惊，他们大多死后被确诊CTE。2017年，新英格兰爱国者队前明星球员阿隆·赫南德斯在监狱上吊自杀，验尸发现他大脑患有严重CTE，脑部损伤比六十岁的老人还严重，他此前因无端开枪杀人被判终身监禁。2021年，年仅32岁的前NFL球员菲利普·亚当斯无端枪杀多人后自杀，行凶动机不明，波士顿大学CTE中心经尸检确认他患有晚期CTE，脑部严重退化影响情绪控制与决策能力。

本周曼哈顿枪击案与这些凶杀案存在相似之处，虽然塔木拉滥杀无辜，但纽约警方计划对他脑部进行尸检以验证是否患CTE。纽约法医办公室可能需几周或更长时间确定结果，即便确诊，也难断定是否由高中时期美式足球所致，或其他心理或健康因素影响其行为。塔木拉遗书最后写道，“请研究我的大脑，对不起。”这起案件再次将美式足球背后的健康风险和百年阴影暴露在公众面前。